html模版台灣商標註冊在吃的路上不斷放飛自己
1

很小的時候,我沒有人帶。父母要上班,祖母要作田,偶爾進城帶帶,外婆傢一大攤子,無暇顧及我。有個住在胡傢巷的唐婆婆兼職做保姆,帶過我一陣,每天早上母親把我送過去,下午不到下班時間唐婆婆就抱著我在母親單位門前等,有時候還會尋進去,到母親辦公室,將我往母親懷裡塞,“小萬,我下班瞭。”

“她急著走,一雙小腳跑得飛快。”母親回憶說。

於是將將兩歲半,我就被送進幼兒園全托,每周回傢一天,“粑粑都不會自己擦,拱起屁股喊阿姨咧。”退休後,母親總愛不厭其煩地回憶這些事情。 我絲毫沒有印象,隻是隱約記得隔壁床的小朋友腳特別臭,熏得我睡不著覺。還有幼兒園後頭的大禮堂,夜間常常放音樂,曲調低沉悲傷,叫人難過,許久之後,我才知道那是哀樂。

母親說,那時候,每周六她都趕早去幼兒園接我,到瞭地方,幼兒園的木柵門背後早已密密地擠著一幫小孩,一張張小臉茫然又殷切地向外打望,像一群關久瞭的小囚犯,一個孩子喊“媽媽”,大傢都跟著喊起來。

那時沒有雙休,每周放一天假,周日就是最開心的時候,可以吃母親做的飯菜,怎麼也比幼兒園的大鍋菜強,還能跟著父母去看電影、串親戚,偶爾還能去烈士公園玩,那是三十年前的瀏陽城裡,唯一一座公園。

早上去得早,能看到縣歌舞劇團的一個年輕人在那裡吊嗓子,他個子不高,穿的似乎是演出服,白褲子、白襯衫、白皮鞋,襯衫紮在褲子裡

那一天,時間總過得特別快,一轉眼就要上床睡覺瞭。我睡在母親旁邊,有一次,我低聲哀求她,“我明天能跟你去上班嗎?我不吵你,我在旁邊寫字好不?”

“談都不要談。”母親冷冷說。

我不做聲瞭,月光從窗子照進來,冷冷的。我睜著眼睛,腦子裡過著白天的好吃的、好玩的,勉強自己不要睡去,好像隻要不睡著,今天就不會過去。 “那時候,工作大過天,都想好好表現,沒辦法的事。”母親後來說。

送我去幼兒園時,母親會給我買幾坨山楂片,小圓筒紙包著,一片片的,想吃時拈一片,是極開胃的吃食,也很便宜。

幾年的幼兒園,別的孩子有雞蛋糕、蘋果,我沒有,永遠是山楂片。“有一次,你拿著別人的蘋果咬瞭一口,說是你的。”母親後來說,“害我跟別人父母賠禮。”

“我不記得瞭。”我淡定地說。其實我記得,隻是心裡不平,兩歲半就全托,機關幼兒園那一屆誰有我的資歷老?又沒到入學年齡,老畢不瞭業,饞時充充老大咬別的小孩一口蘋果算什麼咧?

有幾回,母親把我接回去,送到集裡(瀏陽城郊的一個鄉,如今已並入城區),給外婆帶。

“我做好吃的給你啊。”外婆說,見到我,她笑得眼彎彎,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。

外婆總能做出不少好吃的,剁椒炒雞蛋,雞蛋炒得碎碎的,油雖少,但是噴噴香。酸菜炒油渣,最下飯。外公釣到魚瞭,大魚蒸,小魚打湯,再小一點的做火焙魚,是難得的肉菜。湯裡若有魚籽,舀出來,拌在飯裡吃,是極鮮美的佐食。

然而這一切,並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。 寡淡的日子裡,外婆最看傢的招牌菜色,是醬油拌飯,剛出鍋的熱騰騰的米飯,拌上一坨豬油,淋上幾滴醬油,攪拌好,就是一碗香噴噴的醬油拌飯,小小的我,能吃上兩大碗。

2

上小學時,同學裡很多都有零用錢,我沒有,問母親要,母親就跟我算賬,“我跟你爸的工資加起來統共幾十元,每月爺爺奶奶傢要孝敬十塊錢,外公外婆傢要孝敬十塊錢,傢裡的繳用要花,還要存一點,爺爺奶奶沒收入,看病都要自己花錢,要存錢防身咧!”

我似懂非懂地點頭,心想,“就是不給咯。”

到瞭年底,好容易有壓歲錢,母親又有規矩,除瞭他們給的,還有祖父、祖母、外公、外婆給的,都要上交。“別人給你,我不是也得給他們小孩。”母親振振有詞。

就是到手的,母親也要管。“小孩子,放這麼多錢在身上幹什麼啊?”母親笑瞇瞇地,“我們存起來好不好?走,帶你去信用社,你自己存。”

存瞭錢,拿到寫著我的名字的存折,“我崽懂事。”母親笑得更甜瞭,“媽媽幫你保管,不要弄丟瞭。”於是,我再沒有見過它們。

好在那時成績不錯,同學裡要好的不少,他們買東西吃,我能跟著蹭,總蹭也不是辦法,做點事情當交換吧,我借作業給他們抄、給他們講故事、值日時放水,好教他們有好吃的想著我。

如今還記得,有個姓劉的同學,總給我帶他傢做的素食菜。還有一位姓曾的同學,借我的作業抄瞭幾回,有一天忽然對我說,“我是你大外婆傢的親戚,我爸說,敘班輩我還要叫你叔叔。”我打量瞭他半天,說,“有錢嗎,買坨威化餅給我吃吧。”那時候,學校門口的小賣鋪有散裝的威化餅賣,紅紙包台中申請商標代辦著,打開來,有兩片,夾心的,中間一層糖,我總是掰開來吃,先把糖舔幹凈瞭。

威化餅一坨兩毛錢,對我來說,是奢侈的吃食。

表侄子二話不說就跑出去給我買瞭一塊,我倆遂成好友。

還有一位姓吳的同學,有一天早上到校忽然找我,“帶你吃包子去。”

“你有錢?”我眼睛放光。

他對我眨眨眼,拉著我出瞭門。

我們走出校門,“你在這裡等我咯。”說完,他沖過馬路去。

對面是一個國營包點鋪,攤前擠滿瞭人,我看著他沖進人群,一會兒又擠出來。拉著我往學校裡沖。

我們直跑到三棟花壇邊才停下,他從懷裡掏出兩個熱騰騰的包子,分瞭我一個,我一口咬下,肉汁就滴出來瞭。

“你爸給你錢瞭?”我問。

“沒有。”他津津有味地吃著,“我在傢裡吃瞭早飯咧,吃瞭面。”

“你偷!”我驀然驚覺。 接下來的一天,我過得渾渾噩噩,對老師、同學都渾不在意,惶恐不已,內心隻有一個想法,“媽媽知道瞭怎麼辦?”

上小學後,母親弄瞭根篾片,每周執行一次傢法,天知道她從哪裡羅織來我的那麼多的罪行,反正每個禮拜她都有由頭打我。可是和偷包子比起來,那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。

那天晚上,我想瞭很多辦法,總算從我的郵筒存錢罐裡摳出瞭兩個五分硬幣,第二天上學,經過包子鋪,將錢扔在包點攤上,飛奔而去。

“小孩,你要買什麼?”當班阿姨在後面大喊,“不拿東西就走啊。”

跑進校門,朝後面望瞭很久,沒有人追來。我提瞭一天一夜的心這才放進肚子裡。

3

小學三年級或者更晚一些,我得瞭腎炎,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運動,連課間操都得乖乖呆在教室裡。

那段時間,傢裡的夥食好瞭起來。常常能吃到肉和雞蛋,還有很愛吃的香腸,也偶爾能吃到。這樣的日子叫我暗喜,原來生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

那期間,外婆有天進城來探我。正是暑期,我一人在傢。外婆拉著我出瞭門,去大操坪對面的冰廠,給我買瞭一根冰激凌。彼時冰廠隻有一種冰激凌——甜筒,一根五毛錢,能買十根綠豆冰,十六根白糖冰,是很貴的一種吃食瞭,我整個熱天都難得吃上一回,外婆給我買瞭一根。可以想見,當時我內心的激動難以形容,烈日之下,小心翼翼地攢著那根甜筒,小心翼翼地舔,身上流汗,心裡淌蜜,小口再小口,總想著能吃久一些。

然而甜筒掉瞭,平地上好好地走著,冰淇淋球忽然莫名其妙地脫離底座、掉在地上,我望望隻剩下蛋筒的手,又望瞭望外婆,再望望地上的冰激凌球,不知所措。

“可惜瞭,算瞭,走吧。”外婆嘖著嘴,摸瞭摸我的頭。

我沒有挪步子,就那麼愣怔地站著,心裡一萬個悔字,看著地上。

外婆沒有催我,我們一起看著那個奶白色小球在烈日下化成水,一堆螞蟻聚集過來。

從此,胖子的名聲背瞭半生。

病好後,各種美食的待遇都不見瞭。父親忽然起瞭意,想要在瀏陽的西湖山下建一棟屬於自己傢的房子,一傢人開始勒緊褲帶過日子。

那時節,傢裡餐桌上的肉菜都少瞭,我腹中無油,嘴裡寡淡,父親又為瞭讓我強健身體,讓我習武,練武不甚用心,卻越發吃得多,鹽菜拌飯都能撐進三四碗,別看練時幹精刮瘦,一身犍子肉,一旦停下,人就急劇發胖,從此,胖子的名聲背瞭半生。

可我們傢的房子並沒有建起來,辛苦積攢的錢,被祖父的一場重病耗個精光,還欠瞭債。清淡日子,接著往下過。

至今印象很深的一回,是某次書法比賽中,我拿瞭全校第二。照以往慣例,一切辛苦得來的優秀表現,不過是為瞭換一口心心念念的美食。我興沖沖地抱著獎狀回傢,央求母親包餐餃子給我吃,母親開心地應瞭。

周日一早,母親帶我去肉店稱瞭一斤肉,回傢時,她卻一路皺眉,抓著肉捏瞭又捏,快到傢瞭,又拉著我折回去,好說歹說,把肉退瞭。

“裡面有一塊大骨頭呢,沒良心。”母親恨恨說,“我要換都不肯咧。” 到嘴的餃子飛瞭,那天中午和晚上,母親把準備用來包餃子的面粉做瞭面糊糊湯給我吃,她將面粉放水攪稀,灑上鹽,湯勺撈起,滴進湯鍋裡,一會兒,面疙瘩熟瞭,帶湯撈起,撒上蔥花和辣椒粉,滴上醬油和芝麻油,香氣就溢瞭出來。我氣鼓鼓的,還是不爭氣地吃瞭好多。

4

那時候,機關後院有個大哥,叫毛砣,初中快畢業瞭,經常帶著我們一起玩。他跟我格外要好,我們搭夥做洋畫片兒(集貿市場裡賣的洋畫片兒,紙做的,上面各種人物,一大張約二十多小張,小孩子買回傢剪開來,打板兒,論輸贏)生意。

他打板兒是常勝將軍,贏的板兒有一抽屜,他哥也厲害,上高中瞭,從前贏的都給瞭他。我和毛砣分工協作,我負責客源,他負責貨源。有一段時間,我常拉著院裡的小朋友搞推銷,“你到集貿市場買,一毛錢一大張,剪開來二十個,不經打。跟毛砣哥買,一毛錢賣一百個給你,我跟他是朋友。”我拍著胸脯。 “舊的吧。”小孩嘀咕著,猶疑不定。

“不得蠻舊,新的多,肯定的。”我睜大眼,篤定地點著頭。

毛砣生意做得誠信,太舊的洋畫不賣,遇見熟客,一百個之外有添頭,就拿舊的作添頭。

得瞭錢,毛砣會帶我們去吃東西,糖餃子、油盒子,路邊的挑擔子賣的甜酒,冰廠的冰牛奶,都能嘗個鮮。錢夠的話,還能看場錄相。

5

祖父動手術借的錢,到我初中快畢業時才還完。

中考是父親陪我去的,他在教室外候我,站在樹陰下,和許多傢長一起。父親人長得少相,比我帥得多,有傢長問他,“小夥子,你真有心,你的對象是哪位監考老師呀?”

考完出來,父親滿臉笑容迎上來,遞上一瓶荔枝飲料,我插進管子作驢飲,吸瞭一多半才發現味不對,變質瞭。

那時小縣城也有健力寶賣瞭,許多同學拿個鋁皮罐子招搖,其實我也想喝,聽說比汽水的汽還足。荔枝水一元兩瓶,健力寶兩元一瓶。對於一個剛還清欠債的傢庭來說,這筆賬,好算。

父親訕訕地把荔枝飲料扔瞭,好在還帶著一壺涼開水,我灌瞭一肚。

6

高中時,我急速進入瞭叛逆期,忽然性子躁得不行,整日乜斜著眼,看誰都是挑釁。老愛和母親作對,母親不明所以,常常被我懟得做聲不得,整日愁眉緊鎖,望著我像老虎望著一隻刺蝟,無處下口。父註冊商標申請台中親給我做思想工作,收效甚微。

秋日的一天中午,外婆來瞭學校,她穿著那件時常穿的肩側系扣子的粗佈衫,花白的短發梳得一絲不亂,挎著個小佈包,站在教室外頭,朝裡打望,我看到她瞭,朝她擺擺手,她定睛看我,笑得眼彎彎,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。

外婆在樓下報刊欄邊上等我,她站在那裡看報紙,仰著頭,玻璃窗裡嵌著《參考消息》和《人民日報》。我叫著外婆,朝她飛奔,她轉過身,瞇瞇笑地等我。 “去看你姨外婆(外婆的妹妹),順便來看看你。”她笑著拉拉我的手,又放開。“外婆請你吃中飯,好不好啊?”

我們去瞭校外的小吃店,外婆點瞭好幾個蒸菜,都是肉菜,當中一碗蒸香腸,我拈瞭幾筷子就扒下一碗飯。外婆一個勁地給我夾菜,“想吃什麼就跟外婆說,搭信給我,現在日子好過瞭,外婆手裡也有餘錢呢。”她笑瞇瞇地說。

我大嚼著,胡亂應下。 “你媽還好吧?有日子沒看見她瞭。”外婆問。

我點瞭點頭。

“你媽小時候可沒有這些,苦瞭她咯。”外婆皺瞭皺眉。

我放慢瞭筷子,“你媽小時候有個外號,你知道吧?”外婆笑著問。

我有些茫然,搖瞭搖頭。

“叫駱駝呢,什麼事都要做,她是大姐,弟妹都小,做不得,你大舅是大哥,可自小得瞭哮喘,做不得重活啊。”外婆看著我,眼神有些迷惘,“她那時啊,比你現在還小呢,挑水、撿柴、煮豬食,還要帶弟弟妹妹,你外公還嫌她,要去釣魚,就在堂屋裡吼,‘珍妹子(母親小名)出去!’,你外公迷信,說路上要是遇到女人,就釣不到魚瞭。”外婆捂著嘴笑。

“有一回啊,你媽上山撿柴,傍晚回來,隻背瞭一小捆(柴),身上盡是泥塵,邋遢死瞭,人打著顫,看到我就一個勁地道歉,說柴打少瞭,明天再上山打過。”外婆悠悠地講著,我停瞭筷子,靜靜聽著。

“我覺得不對,反復問,她才講,她從山上摔下來瞭,一路滾,滾到棘刺堆裡,躺瞭半天,才爬起來。那天晚上,我和你老外婆(外公的媽媽)用針給她挑刺,挑到半夜。”

外婆眼睛紅紅的,停瞭半晌,才又重新給我夾菜。“多吃點啊。”她望著我。

我有些吃不下瞭。

“你像你媽,性子躁,但心腸好啊。那年我得瞭乳腺癌,你媽剛參加工作,跟單位請瞭假,搭貨車來長沙照顧我,鉆在車廂裡,下車一身灰,進病房門,臉臟得像逃難的。那時啊,她白天照顧我,晚上縮在我腳邊睡,我一動她就醒,問‘姆媽,哪裡不舒服啊?’”外婆眼眶裡積起瞭淚水,轉啊轉的,“後來動完手術,麻藥醒瞭,那個疼啊,這一邊都挖掉瞭,”她指瞭指自己的左胸,“我哎呦哎呦地喊,你媽就嗷嗷地哭,她想分散我的註意力,給我唱歌,跟我玩拖板車,尋瞭謎語讓我猜,唉,我都猜中瞭,她讀的書還沒有我多呢。”

“你媽媽從小苦到大,對自己很親的人啊,都疼寶貝一樣。你不要欺負她啊。”外婆開玩笑地沖我皺著眉,嗔怒道。

我點瞭點頭。 臨走,外婆從挎包裡掏出一個紙包,還有一封信,“給你帶瞭一包雞蛋,這封信本想托人帶給你,還是自己來瞭。”外婆伸手摸瞭摸我的臉,“想我的外孫狗瞭。”

外婆沖我擠瞭擠眼,“信封裡有十塊錢,給你零花。”

信裡,外婆的鋼筆字寫得很規整,她寫的繁體字,本是大傢小姐出身,上過公學,做傢務都是解放後學的。

後來,外婆經常托人帶雞蛋給我,信倒沒有再寫,雞蛋是傢裡養的雞下的,外婆攢著,過一陣就托人送一包來,“曉得你喜歡吃,哺如(外婆的名)嬸子總喊我送。”來人沖我擠眼,“你外婆喊你先拆包。”外婆在包雞蛋的紙包裡藏瞭錢,後來,這種悄悄給我零花錢的方式成瞭我和外婆的默契,我的用度,總算沒有那麼拮據瞭。嘴饞時,也能偶爾在校外吃個小炒瞭。

7

後來,我上班瞭,在長沙市郊的一個鎮上,拿到第一筆工資時,我有一種暴發戶的快樂。剛下班,就跑去路口的小吃店,點瞭四籠蒸餃,兩個炒菜——剁椒芽白和辣椒炒蛋,店主老頭固執地給我換成瞭香蔥煎蛋,他跟我爭辯,說炒蛋費料,點瞭這麼多,我會吃不完,寧可少算我幾塊錢。

我被他的話噎住瞭,找不到詞去反駁,總不能告訴他,那頓飯,是我擺脫束縛的一個儀式,把炒雞蛋換成煎雞蛋,太傷害我的感情瞭。

可老頭的香蔥煎蛋也挺好吃,他用大火重油,煎得外焦內嫩,雞蛋新鮮,端出來油亮澄黃,香氣撲鼻,又給我配瞭一碟油辣,我就著菜,吃下四籠蒸餃。老頭貼心地開瞭一碗湯送我,湯面漂著幾根菠菜,沉底幾丁豬肝,放瞭胡椒末,“吃這麼多,喝口湯消食咯。”老頭將湯碗往桌上一墩,我忙點頭稱謝。

到長沙後,第一次去甘長順吃粉,茫茫點瞭價目單上最貴的“鍋粉”,端上來,真的有一鍋,煮雞蛋半切,搭配火腿腸、青菜、豬肝混煮,是二、三人吃的量。我舀一大勺剁辣椒,倒些醋,大盆拉到跟前,慢慢吃,居然也吃完瞭。 那時候的米粉比現在好吃,細細咀嚼,能嚼出甘甜。

此後,慢慢地結交瞭些朋友,會經常邀約聚餐,去的都是一些本地人才能找到的小館,好吃不貴,我的美食地圖不斷拓展,從此再沒有為饞嘴操過心。在吃的這條路上,我不斷放飛自己,腰圍也從28一直飆漲到36。

8

外婆去世半年多後,我與母親有過一次對話。

那時候,我還沒有結婚。

母親偶爾會搭車來長沙,說是來給我收拾下屋子,其實是看看有沒有陌生人住過的痕跡,以此推斷我的新戀情。

若是那天她心情好,她會給我包一堆餃子,擺滿我冰箱的抽屜。 那天她來看我,還給我做瞭餃子。在此之前,她剛剛攪黃瞭我的一段新戀情,母子二人正處於矛盾期。

吃餃子時,母親告訴我,“你小舅想找你外婆的筆跡,怎麼也找不到,後來我給瞭他。”

“就是當初你外婆寫給你的那封信啊,”母親笑著說,“舅舅們和你姨每人復印瞭一張,當是念想,都說外婆對你偏心疼呢。”

“她是覺得虧欠瞭你,才對我好的。”我埋頭吃著,淡淡地說。

“我找到從前給你存的存折瞭。”母親訕笑著,辟瞭個新話題。

“當初給我用多好啊。”我皺著眉,冷冷地說,“害我想那麼多辦法,你該慶幸我沒走歪路。”

“你想不想外婆?”母親又岔開瞭話題。

我一愣,沒有做聲。

不久後的一天,我獨自在傢,煮瞭一大鍋米飯,舀出一碗,挖一勺豬油蓋在飯上,又澆上醬油、芝麻油,拌勻,飯的熱溫將香氣逼出,喚起瞭記憶中的味覺,我大口地吃著,一碗吃完再去盛一碗。

那天,我吃得有些麻木,卻吃下瞭一鍋米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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題圖:VCG
插圖:《開心傢族》劇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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